Rabbit Fever
by
Susan Orlean
美国的Covid-19疫情不仅一直不见好转,最近在好几个州还开始反扑,可特朗普仍然坚持说,病例增多是因为检测能力越来越强。看到感染人数全球第一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就拿“死亡率全球最低”说事。
【这是他说的,我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数据或者怎么算出来的......我挑了几个感染人数排名靠前的国家,单纯用死亡人数除以感染人数算了一下,美国的死亡率肯定不是最低的。】
就这样,他还一直鼓动各行各业正常营业,学校正常开学。我看只有让他本人感染上病毒,才有可能消停一阵子了。
总之,Covid-19几乎吸引了所有注意力,几乎没人知道,就在同一时期,还有另一种病毒正悄悄在全美传播开来。只不过这种病毒感染的不是人,而是兔子。
来美国之前,我听说美国人都把兔子当宠物,绝对不吃可爱的小兔兔。来了之后发现,其实超市和餐馆都有兔肉卖,只不过不如国内流行而已(但是,兔头是绝对没有的!)。
有的美国人,一听到说吃兔肉就瞪大了眼睛,跟说要吃人肉一样。但是去法餐厅或者意大利餐厅吧,兔肉常常是难得一见、倍受欢迎的主菜。在被宠和被吃之间摇摆,兔子真的是一种很尴尬的动物。
美国有个养兔协会,大概在全美有两万多名会员。这些会员里有精心饲养名种兔的宠物主,晚上和自家爱兔睡一张床;也有养了好几百笼兔子的农场主,时候一到就把兔子送进屠宰场摆上餐桌。

兔子既可以算宠物,也可以算食用畜类,结果反而搞得它什么都不是。美国有很多保护伴侣动物的法律,比如虐待动物的重罪条例,只针对猫和狗,不包括兔子。可是,那些保护牲畜的法律,比如人道屠宰法,也不适用于兔子,因为美国农业部没有正式承认兔子是一种牲畜。
回顾历史,兔子似乎也总是在这两种地位之间游走。它曾经是人人竞购的爱宠,也是人人喊打的对象。
在英国维多利亚时代,有一种叫比利时野兔(Belgian Hare)的家兔非常受欢迎,它有长长的耳朵和身体,深栗色的光滑毛皮。著名童话“彼得兔”的原型,就是比利时野兔。
1900年,一艘载着6000只比利时野兔的船从欧洲来到美国,一下子吸引了洛克菲勒、J.P.摩根等大富豪的注意力,他们把这种兔子看成投资。在当时,一只公兔子甚至卖出了5000美元的高价,相当于现在的15万美元。几乎每个美国主要城市都建起了一家比利时野兔俱乐部。

和比利时野兔相比,澳大利亚的兔子就没那么好命了。1859年,有人把二十几只家兔带去澳大利亚放养,没想到这些兔子就此扎下了根。到1950年,这些兔子已经繁衍生息了几亿只,在整个澳洲泛滥成灾。
澳大利亚政府只好引入一种传染病毒,来控制兔子数量。这让兔子获得了第一个需要人类特意用病毒来对付的物种的头衔。直到今天,澳大利亚某些地方还禁止养兔子当宠物。
在美国,除开比利时野兔刮起的那阵投资旋风之外,兔子基本上是走了一条从餐桌上的食物到床上的宠物的路线。
直到20世纪中期,兔肉都是美国人主要的蛋白质来源之一,当时美国有很多大型养兔农场,超市里都能轻易买到兔肉。不过,即使在当时,美国农业部也没有正式将兔子列为牲畜。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牛肉和鸡肉普及,把兔肉赶下了餐桌。1940年华纳公司出品的兔八哥卡通,也让很多看着这只狡黠的野兔成长起来的一代美国人拒绝吃兔子。
从1980年开始,宠物兔逐渐在美国流行开来。现在,全美估计有670万只宠物兔,是继狗和猫之后美国第三大最受欢迎的宠物。

生活在美国的兔子算得上幸运,倒不是因为美国人现在不太吃兔子,而是因为一种专杀兔子的病毒一直放过了美洲大陆。这种病毒属于杯状病毒的一种,会导致兔子出血热,简称为RHD。
RHD最早是1984年在中国江苏发现的,造成了1.4亿只兔子死亡,随即就泛滥到亚洲其它国家,以及欧洲、澳大利亚和中东地区。不过在美国,这种病只有零星几个案例,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没有药物能治疗RHD,受感染的兔子死亡率几乎达到100%。这种病毒存活率超强,可以在干布上存活超过100天,能够忍受冰冻和解冻的循环,在死兔子身上能待好几个月,甚至可以在兔毛制品上生存。有的养兔人说它是“兔子的埃博拉”。
2010年,在法国又发现了RHD的变种,RHDV2。它的致死率没有原版那么高,但这也让它的传染能力更强,因为一只病兔有更多时间和机会把病毒传到其它同类身上。
还好,无论RHD或RHDV2,都有几家制药公司研究出了疫苗。RHD基本已经被控制,RHDV2的疫苗到2016年也在全欧洲普及。但是,因为美国之前没有RHD系病毒传播,所以一直没有引进或研发疫苗。

美国兔子的幸运到今年二月的一天晚上为止。那一晚,纽约的一家兔子诊所里连死了三只兔子。化验死兔样本发现,它们感染了RHDV2。由于美国农业部一直把RHD定位为美国本土没有的“外来动物病毒”,这个发现让兔子诊所的兽医们大为吃惊。
由于病毒存活能力太强,诊所不得不进行深度清洁,连天花板瓷砖都换了,还扔掉了价值几千美元的设备。他们联系曾经带兔子来过诊所的155位兔主,想找到最初的零号感染兔。零号兔没找到,却发现了另一个惊恐的事实:在美国西部好几个州,都出现感染了RHDV2的兔子。
目前还不清楚RHDV2怎么来到美国,唯一明了的事实是,这几个月以来,美国西部有七个州都发现了感染RHDV2的兔子。在亚利桑那、德克萨斯、新墨西哥和科罗拉多州,都有野兔死于RHDV2的案例。
大部分兽医都认为,既然RHDV2已经传播到了野兔身上,这种病毒从此将在美国扎根,威胁所有美国兔子的生命。而一旦大量野兔因此而死,以它们为主要食物的狐狸、山猫、狼和鹰也将碰到生存危机。

那么,不是已经有疫苗了吗?美国赶紧引进或者制造疫苗,不就能度过这场兔子病毒危机了吗?很遗憾,答案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美国农业部还没有批准大量进口疫苗,而只允许兽医在发现感染案例的基础上,向本周动物健康部门提出申请,以个人诊所名义少量从海外购买疫苗。
这让不少兔主非常愤怒。他们认为要不就是农业部把兔子看成一种虽然死得多但也生得多,没什么大不了的动物,要不就是农业部官员懒得费事处理进口海外疫苗的文件和程序,或者根本就是他们不愿承认RHDV2已经在美国传播开来。【这一点上倒和特朗普最开始对Covid-19的态度很一致。】
其次,兔子疫苗的市场需求不够强烈,让制药公司没有动力立马在美国本土生产疫苗。生产RHD疫苗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用基因改造过的活细胞,而美国还没有批准这种做法。另一种是先用病毒感染活兔子,再杀死这只兔子,用它的肝脏制造疫苗。这种以命换命的形式,让许多宠物兔主为是否打疫苗犹豫不决。
而且,一支疫苗售价30美元左右,每年必须打一次。对只养了一、两只兔子的主人来说还好,但那些养了几十只上百只兔子的兔主就得面临一大笔支出。和打疫苗花的钱相比,繁殖能力超强的兔子本身价值太低,很多人可能就选择不打疫苗。
兔子,真的很尴尬。如果它能够获得和猫、狗一样的宠物地位,制药公司一定会花更多成本研究制造疫苗的方法,而不是简单的杀兔取疫苗;如果它被农业部正式承认为食用牲畜,需要检验和分级,商业饲养者也一定不管花多少钱都会给它打疫苗。
我还能再说什么呢?可怜的美国兔子!
公众号:NotesofTheNewYor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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