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月17日星期四

Jan. 21 2019 何韵诗:人的根随时间流逝而新生

Island Song by Jiayang Fan

2017年春天,在她的多伦多演唱会开始前,香港歌手何韵诗在铺着红布的供桌前拈香祈祷。演出前为神灵上供是香港娱乐圈的传统。表演者希望借此得到上天佑护,让地方神灵谅解表演造成的喧扰。

何韵诗说,她并不信神,但精神元素在她的生命中占有重要地位。“仪式并不等于信仰”,她说,像这样的上供仪式是“致敬过去,出于尊重,而不是畏惧。”

从2016年开始,何韵诗就以烧鼠尾草的方式来净化身边的能量。(sage,我开始以为是烧艾草,因为国内比较常见。不过查了一下,国外好像确实流行烧晒干的鼠尾草,和艾草不一样。)不管她走到哪儿,身上都带着鼠尾草辛辣的芳香。

内在的精神力量让何韵诗显得格外有个性。她是香港第一个公开出柜的女歌手,也是最为积极发表政治意见的艺人之一。当然她也是香港流行乐坛的重要人物,见证了粤语流行乐的兴盛与衰落。

从上世纪7、80年代开始,随着香港电视传媒的发展,粤语流行乐开始崭露头角。当时的中国大陆还处于封闭状态,香港担起了华人文化输出的重任。就像香港这个充满活力的小岛一样,香港乐坛在不断吸收外来元素中发展新生。很快,粤语歌曲的影响力超越了香港,扩展到大陆、韩国、日本和东南亚。

90年代,是粤语流行乐的黄金年代。在1996年,何韵诗参加了香港TVB举办的新秀歌唱大赛,最终获得冠军。不过,那时的香港乐坛已经越来越趋于保守,何韵诗单从外貌来看,就不符合当时的主流审美。因此,虽然获了奖,她也只能主持电视节目、在连续剧中演些小角色。

最后,TVB终于让她唱歌了,但给她的竟然是一首儿童歌曲。出离愤怒的何韵诗把这首歌唱成了摇滚风格。没想到,1997年发行的这首歌意外地成为了热门金曲(没搜到歌的名字,维基百科上写她最早的歌是1998年和梅艳芳一起唱的)。

受到鼓励的何韵诗将自己的录音demo寄给了梅艳芳。梅艳芳被她的才华惊艳,决定收她为徒。为梅艳芳写歌,与她同台表演,让何韵诗渐渐也有了名气。当然,梅艳芳教给何韵诗的不仅是音乐,还有表达政治意见的无畏无惧。

2003年,梅艳芳因癌症去世,何韵诗踏着师父的脚步继续前进。她连续赢取音乐大奖,发布的歌曲占据排行榜首。她用一首又一首的歌曲,探索着粤语流行乐的潜力。

2008年,为了能更自由地尝试有商业风险但具社会意义的项目,何韵诗自己组建了工作室。那一年她发布了专辑《Ten Days in The Mad House》,希望唤起人们对精神疾病的重视。而她的第一张国语专辑中,则专门为一位政治人物献上了《西伯利亚开满蜡梅花》。

不过,发表政治意见,也让何韵诗近年来损失了中国大陆市场,甚至找不到大公司赞助演唱会。她自嘲说,自己越来越有创造性。没有大公司赞助?那就找小公司。她最后找到了300家香港本土小公司共同赞助,50000张票在一个小时内售罄,一样漂漂亮亮开了演唱会。

也是在近年来,中国大陆的娱乐业超越了香港,大陆人找到了自己歌坛的天王与天后,香港乐坛和粤语歌曲的黄金时代落幕了。一个数字就可以说明一切:1998年,香港唱片工业年收入有16亿港币,而在2017年,这个数字降到了2亿港币。

和唱片业一样,香港本身也不复以往的辉煌。面对来自大陆的游客,香港人的感受错综复杂。人们常把香港回归大陆比作离家多年的孩子回了家。但在现实中,一位离家多年,和家人在不同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回家后的生疏感或许多于看到亲人的喜悦。对香港来说同样如此

很多人认为,同是中国人,就有着同样的根。何韵诗则在她40岁那年写的回忆录《Seeking》里,探讨了“家”与“根”的不同。她说,“根”其实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根深蒂固:“就像适应性强的植物,人的根也随时间流逝而新生”。

何韵诗的“根”在哪儿呢?她1977年出生于香港,父母都是教育工作者,祖父母则在1949年后由大陆搬迁来香港。在那段时间,有不少大陆人来到香港。到60年代早期,全香港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是真正在这里出生的。

9岁那年,父母第一次带何韵诗回大陆度假,让孩子们了解他们的“根”。但对小小的何韵诗来说,这次旅行给她留下最深的印象,却是街边一个光着上身卖包子的小贩。过往的车辆让包子上铺上了一层灰,但卖包子的人和买包子的人似乎完全无所谓。“灰尘吃起来是什么味道的?为什么人们不介意吃铺满灰尘的包子?”是何韵诗反复思考的疑问。

对何韵诗来说,相比大陆,加拿大蒙特利尔更像她的根。11岁时,她和父母一起移居到这里,住在郊区的一座房子里。对她来说,这座房子就是家的象征。虽然父母最终卖掉了那栋房子,但她发誓,一旦这栋房子重返房产市场,就一定要买下它。直到现在,每次来到蒙特利尔,她都要回这栋房子看一看。

在去年的蒙特利尔演唱会上,何韵诗最后为这座教会她“怎样做一个人”的城市唱了《蒙特利尔》这首歌。唱完后,她说:“我的价值观,我的独立思想,我的原则,我的叛逆倾向,它们的根都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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