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28日星期六

Apr.30 2018 在日本,租一份家人的爱

每年过年的时候,租个男友或女友回家的新闻已经不新鲜了。不过你大概没听说过租父亲母亲或者丈夫妻子吧?在日本,不管是父母、爱人还是儿女,你都可以租到。

Family Romance是日本一间专门出租家人朋友的公司,有20位正式员工及1200位兼职“演员”。公司生意挺不错,社长Ishii说,光他自己就扮演过近百位女子的丈夫。

为什么有人需要租一位家人呢?失去双亲的男子为完成结婚典礼租一对父母,单身女性为应付亲友租一位男友或丈夫,膝下寂寞的老人租能给自己带来笑声的孙子孙女。你想到或想不到的理由,都是Family Romance这样的公司存在的原因。
Family Romance公司主页上的服务项目介绍

Kazushige年过六十,妻子已经去世,独生女儿又因为恋爱问题离家出走。倍感寂寞的他于是向Family Romance租了“妻子”和“女儿”。租赁妻子给他做亡妻最拿手的大阪烧,新的家人陪着他去以前常去的小店吃饭。

渐渐地,三个人都从他们的角色中走了出来。租赁妻子会向他吐槽自己真正的丈夫,租赁女儿则让他理解了年轻人的想法。在租赁妻女的鼓励下,Kazushige最终主动联系上了自己的女儿,摆脱了租赁人生。

租赁家人是Kazushige人生中的插曲,但也有人将之变成了生活的一部分。Reiko是个单亲妈妈,她生下女儿Mana后没多久,就和不靠谱的丈夫离了婚。缺少父爱的女儿总觉得父母分开是自己的原因,在学校她也常因没爸爸遭到同学霸凌。

Mana10岁的时候,Reiko终于找到了Family Romance公司,给她租了一位“父亲”,也就是公司社长Ishii。Ishii每个月来看两次女儿,还会参加学校的家长活动,带Mana去迪斯尼乐园。Mana逐渐变得快乐、开朗起来。现在,Mana已经19岁了,Reiko依然没有告诉她,一直来看她的“父亲”是租来的。

租一位家人听起来似乎有点儿不可思议。“家庭”这个词意味着爱、责任与陪伴,这些东西怎么能用钱买到呢?

但是,对不知情的Mana来说,“父亲”关心她的健康和学习,陪她一起玩乐,如果说他和真实的父亲有什么不同,或许是更亲切、更有耐心。Mana一定感受到了“父亲”的爱。即使对于知情的Reiko来说,Ishii也渐渐成为了她和女儿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人物。

有一句大俗话说,爱要用行动表示。光在嘴上说和光在心里想的爱,是无法传达给对方的。如果一个人内心有爱,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表达;而另一个人并不爱,却做出了种种爱的行动。那么对于接受者来说,到底谁能让他感受到爱呢?

对作为“父亲”的Ishii来说,虽然刻意与客户保持一定距离,但多次扮演男友、丈夫、父亲的经历依然让他对自己的真实感情感到困惑:如果你一直在演出好爸爸的角色,怎么知道当你自己有了孩子以后,你为他做的一切是发自内心,而不是又一次演出呢?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到以前看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写到娇蕊发现自己真爱上了振保的这一段:

“再拥抱的时候,娇蕊极力紧匝着他,自己又觉羞惭,说:‘没有爱的时候,不也是这样的么?若是没有爱,也能够这样,你一定看不起我。’她把两只手臂勒得更紧些,问道:‘你觉得有点两样么?有一点两样么?’振保道:‘当然两样。’可是他实在分不出。从前的娇蕊是太好的爱匠。”

用钱就能租一份家人的爱,或许还和真实的爱没有“两样”,在单身者越来越多、人情日渐淡漠、老龄化和少子化益发严重的日本,大概是一件很划得来的事吧。

再写一点儿:
日语中的“家族(かぞく)”这个词实际是明治时代才引入的。在那之前,日本人对家庭的概念是“家(いえ)”。和中国人的家不同,日本的“家”是一种代代相传、等级严格的家族制度。有趣的是,“家”并不完全建立在血缘关系上,养子、女婿或忠实的管家、佣人都被承认为“家”的一份子。这大概也是租赁家人在日本感觉不那么突兀的原因吧。
其实,传统家庭成员的许多职责已经在被现代社会消解。比如保姆和月嫂担当了很多过去只属于母亲的职责,社工们代替远离父母的孩子承欢两亲膝下,网络和人工智能在渐渐取代家人的陪伴。租赁人家可以看作是和以上种种类似的服务。
在日本,从2010年开始,单身一人的家庭数量就已经超过了一夫一妻带孩子的标准家庭。据预测,2035年全日本40%左右的家庭都将是一人一户的家庭,标准家庭将只有23%。租赁家人的需求应该会越来越旺盛。




2018年4月26日星期四

Apr. 30 2018 美国治安官:我只认宪法

Lone Stars by Ashley Powers
美国的sheriff一直是个挺有趣的存在,我通常将它翻译为警长,不过研究了一下,似乎称作治安官更为准确。一般来说,城市里设警察局,郊区和乡村则设治安官办公室。郡治安官是郡一级的最高执法官,通常由本郡居民投票任命。

美国目前大概有3000多位在任的郡治安官, 虽然任期从2-6年不等,但只要受到本郡居民拥护,任职十几二十年的大有人在。一般来说,他们的职责是巡逻、侦查、维护联邦和本州法律。

这篇文章讲到了一些治安官们正在进行的活动“Constitutional Sheriff”——“宪法治安官”。

何为“宪法治安官”呢?就是这些人认为,他们只对宪法负责,并拥有断定某项法律是否符合宪法的最终权力。这当然引出了不少矛盾,本文主角Nick Finch的故事就是其中之一。

2013年,佛罗里达州自由郡的警员Jody在罚超速行车时,发现车主Floyd在裤子口袋里放了一把.25手枪。根据佛罗里达州法律,一个人除非拥有许可,否则携带的武器必须展示在外。Jody据此逮捕了Floyd。

但Floyd对自由郡治安官Nick Finch解释道,他和女友住的房子坐落在一片40英亩大的土地上。他患有慢性肺病,随身携带小手枪是为了一旦呼吸不畅时,可以鸣枪提醒女友给他送药。

Nick认可了这个说法,他告诉Floyd说,自己是宪法第二修正案的忠实信仰者。他释放了Floyd,还销毁了逮捕记录。

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在1791年通过,主要内容是保障人们拥有和佩戴武器的自由。对第二修正案的坚持是许多人参与“宪法治安官”这一活动的初衷。

逮捕了Floyd的警员Jody对Nick的做法非常愤怒,他辞了职,并将这一事件通报给了佛罗里达执法部。执法部逮捕了Nick,以失职和伪造文书两项罪名对他提出起诉。

这时,“宪法治安官”活动的支持者开始通过媒体和大众舆论支持Nick。著名的广播节目采访了他,他Facebook主页上获得的点赞比整个自由郡的居民人数还多,人们还为他筹集了15000美元资金。开庭后,陪审员商议了约一个小时,最后宣布Nick无罪。

看起来,Nick和“宪法治安官”活动都取得了胜利。但在2016年他再次参选治安官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就在选举的一个半月前,被Nick释放的Floyd在和熟人争吵时一枪打死了对方。这或许不是Nick最终只获得了6%选票的决定性原因,但无疑将他往落选的方向推了一步。

现在Nick成为了一名长途运输汽车司机,但他仍然是“宪法治安官”活动的象征人物,活动支持者认为,是“对自由的坚持”让Nick失去了治安官徽章。


2018年4月23日星期一

世界读书日,读一本写读书的书

世界读书日,来写一下最近在读的这本《Dear Friend, from My Life I Write to You in Your Life》。很巧,这本书正是一本关于读书的书。作者李翊云(Yiyun Li)将读过的书与自己的经历联系起来,与逝去的作者展开一场隔空对话。

我最早是从《The New Yorker》上知道李翊云的。她来美读研后才决定开始用英文写作,结果成为了专业作家。我曾在美国念过新闻学的研究生,知道对英语是第二语言的人来说,要写出流畅的英语文章有多难——不仅要掌握大量词汇和语法,还要具备英文的思维方式,以及一点语感和反复、反复的练习。我虽然常看英文小说和杂志,但自己下笔时依然磕磕绊绊。从这点来讲,李翊云值得佩服,所以我常找她的作品来看。

但另一方面,我又不太喜欢她的作品。她笔下惯常以中国和中国人为主题,但总带着一丝消极。并不是我看不得有关中国的负面故事——我其实挺爱看的,尤其是关于曾经那十年的一切。但我爱看的故事写得深刻具体,让人感同身受;而李翊云笔下的描写总是蜻蜓点水般浮光掠影,甚至让人觉得她只是为了满足西方读者对中国的固有印象而硬塞进那些内容。

带着这样的情绪,我看了这本《Dear Friend, from My Life I Write to You in Your Life》。在这本书里,李翊云再没有浮光掠影式的描述。她把自己完完全全地展露出来,不隐瞒亲人的压力,成长的挫折,一贯的悲观抑郁和自杀倾向。她在阅读中隐藏自己,脱离这个世界,又在写这本书的过程中袒露心扉,建立与世界的联系。

看完这本书,我突然觉得过去可能误解了李翊云。每个人的眼睛看到的世界都不尽相同。我总觉得李翊云笔下的中国和我印象中的不一样,和其它作家写得不一样,却没想到,她写的就是她所看到的世界。读书可以让人破除自我的狭隘,看到别人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可是当我发现她的描述和我认知的不一样时,却主观认为是她强加上去的。孤独又敏感的她看世界总带着一层灰色,那层灰色是进入她的世界的钥匙,我却将之弃之不顾。

像李翊云读书认识了她自己一样,我从这本书中认识了我自己。李翊云在书里写到了她读《傲慢与偏见》,从她的书中,我看到了自己的“傲慢与偏见”。

公众号:NotesofTheNewYorker

2018年4月20日星期五

Apr.23 2018 库布里克的2001和我的2018

先废话两句,本期封面图来自David Hockney,目前在世的艺术家中我最喜欢的。确切的说,我最喜欢他笔下如封面图中的这种田园风光。今年年初一天开车7个小时往返纽约,就为了看一眼他的画展。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喜欢,只是看到这些色彩缤纷的树木和田野,心情会跟着轻快起来。

Anybody There? by Dan Chiasson

本文讲述库布里克制作《2001太空漫游》的逸事。这部电影,我只看过一些片段。本着不了解就不发言的原则,本不打算写这篇笔记,但作者最后一段话深得我心,单纯为了这段记录一下。
库布里克的《2001太空漫游》已经从一部电影上升为一种文化符号。任何经典电影榜单都不会漏掉它的名字。但大部分人,像我一样,所知道的它不过是其中那几组最经典的镜头。

库布里克想拍一部记录未来的史诗。当真正的未来到来,他的史诗却破碎成YouTube上一段段几十秒长的碎片。《2001太空漫游》中永恒的孤寂,被喧嚣的网络噪音化解。

在库布里克设想的2001年,人类航行在茫茫太空之中,目睹瑰丽磅礴的奇观。啊,写到这里,不能不想到《银翼杀手》中的台词:“我曾见过你们人类不会相信的景象...”

但是,在现实中的2018年,我们还被禁锢在地球上,登月已经是半个多世纪前的过去。比起仰望天空,大部分人更喜欢盯着眼前的手机屏幕。

我从小就很爱看科幻小说,曾经真心以为长大后可以去别的星球旅行。人类总会征服这星辰大海。无论在哪里仰望苍穹,闪烁群星都是我的家。

可是现在看来,这似乎比白日梦还遥不可及。有时会觉得,现在许许多多科技创新,比如社交网络或虚拟现实,是不是让人类走在了一条错误的发展道路上?如果未来变成《头号玩家》中的世界,所有人都戴着眼镜寻求虚幻的乐趣,看不见身边的满目狼藉,那实在太可怕。

作者最后写道:登月和明星宇航员像是消逝已久的过去。太空输了。那些屏幕(指手机、电脑屏幕)已成为未来。(Moon landings and astronaut celebrities now feel like a thing of the past. Space lost out. Those screens were the future.)

真不想要这样的未来啊。库布里克的2001,终于还是没有来到。

最后放一张NASA在Instagram上放的图吧,图中的星云离地球6500万光年,也就是说,我们看到的是它在恐龙刚灭绝时的样子。人类努力的方向,不应该是看到这样美丽的景象,而不是那虚拟数据形成的幻象吗?

公众号:NotesofTheNewYorker

2018年4月16日星期一

Apr.16 2018 要为比特币建银行的华尔街大佬

One Good Bet by Gary Shteyngart

在比特币让人人疯狂的时候,我也花100美元买了0.01个币。100美元算不上投资,只是对这个我怎么也搞不懂的玩意儿有些好奇。现在我的账户已经从100美元锐减到70美元上下,学费是交了,可比特币到底是什么还是没搞懂。

所以刚看到本文时很开心,心说没准我的疑惑能从这篇文章中获得解答。不过读到作者说自己觉得金融多多少少像是“an industry built on fraud(建立在欺诈上的产业)”,“a tax on the rest of us(对金融行业以外的人收的税)”,我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因为这几乎也是我对金融的看法,而持有这种看法的人,大概永远也无法置身局内,成为那个从别人身上收税的赢家,又怎能看懂层出不穷的金融新玩法呢?

不过,总有那么一些人聪明到可以玩转金融行业,胆大到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押注豪赌,比如本文主人公Michael Novogratz。

Novogratz在1989年从普林斯顿大学毕业后加入高盛。2000年初,他在即将被任命为高盛拉美分部主席时却突然离职。Novogratz对自己为何离开高盛讳莫如深,只含糊承认是生活和家庭出了问题。

一年后,Novogratz重返华尔街,这次他加入对冲基金公司Fortress Investments,专门负责宏观基金部门(对不同国家未来宏观经济及政治状况进行预测来押注)。

从2002年到2007年,他的宏观基金挣到了90亿美元资产,并挺过了2008年金融危机。但在2015年,Novogratz错误估计了巴西的经济形势,导致全盘皆输,只得离开公司。

现在,Novogratz第三次回到华尔街,这次他的赌注是加密货币。他在2013年投资了700万美元购买比特币,当时一个币只要100美元。现在他的上亿身家中,比特币居功至伟。

Novogratz打算成立一家加密货币银行,类似于“加密货币的高盛”。这个想法得到了不少赞同——他看到了大银行不敢进入的细分市场;但反对也不少——加密货币的本质就是去掉监管体制,而为它设一家银行的想法显然与此背道而驰。

那么,Novogratz对加密货币的前景究竟怎么看呢?历经两起两落的Novogratz,说自己对最终结果已经不那么在意。他说,现在的加密货币市场如同2000年的网络泡沫,最开始的一批终将湮灭,之后加密货币的“Google”才能从中诞生。不过,在泡沫中挣钱正是华尔街的拿手好戏。

在这之前,Novogratz本打算建一家加密货币对冲基金。他每天接待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听他们诉说加密货币可以运用的各种行业——虽然其中很多人像我一样,并不真正懂加密货币是什么,但不妨碍他们把泡沫吹得更大。

对我和作者这样的局外人来说,金融是欺诈和税收,对Novogratz这样的局内人来说,金融是游戏和赌博。对赌徒来说,搞懂游戏规则固然重要,趁着局面有利大胆下注才是最重要的。就像文中Novogratz的朋友所言:“It's a bubble! Ride the rocket, baby!”。

2018年4月12日星期四

Apr.16 2018 你买的“Made in Italy”可能是“Made by Chinese”

Made in Italy by D.T.Max
从国外给朋友带纪念品时,一定会注意看是不是“Made in China”。倒不是说中国制造的不好,但千里迢迢带回去的东西,总希望是彻头彻尾的外国货。

不过,根据本文来看,即使标签上写的是“Made in Italy”,这件商品仍然有可能是“Made by Chinese” 。

意大利托斯卡纳大区的小城Prato是著名的皮具及纺织品制造地。在这里你能看到许许多多的工厂、工作室或小作坊,精品店里闪花人眼的Gucci、Prada、Chanel就是由它们生产的。
Prato中心大教堂,这座小城距离佛罗伦萨只有24公里
在Prato的20万合法居民里,有十分之一是中国人。据当地警长估计,非法中国移民大概还有一万人。这些中国人从上世纪90年代起陆续迁来,大多来自浙江温州。他们秉着温州人精明能干的本性,建起了上百家纺织品和皮具工厂。

虽然同是中国人开设,这些工厂依然有云泥之别。“云”上的工厂和意大利本地工厂并无区别——或许效率更高,质量更好。厂主会说意大利语,厂房干净整洁,工人们有制服和食堂,技术最好的工人一个月能挣到2000欧左右,相当于意大利中产收入。这些工厂为奢侈品牌代工,奢侈品牌反过来也对它们的生产环境、流程和质量提出严格要求。一些生在意大利的第二代中国人已经开始不满足于代工,开始设计和生产自己的品牌。

但是,那些“泥”里的工厂(或者叫作坊更合适)依然是大多数。在Prato的中国城,一路全是破破烂烂的房子。许多房子的窗户都用毛毯遮盖,毛毯后面就是所谓的血汗作坊。偷渡来的新移民在作坊里做工和居住,一天工作12小时或更久,使得这儿的制造成本只有正规工厂的五分之一。
Prato大街上一眼望去都是中国工厂

2013年,电线短路引起的大火烧死了7个住在这种作坊里的中国人。托斯卡纳大区政府此后制定了突击检查小作坊的专项行动,发现93%的作坊都存在从接纳偷渡客到电线外露等各种各样的问题。

因此,中国人在这里越来越不受欢迎。许多意大利人认为中国人只注重成本和速度,缺乏美学上的追求。压榨劳动力、生产仿冒品和逃税是大部分小作坊的生存之道。去年,中国银行米兰分行就因为转移这些中国移民的不当获利而认交2000万美元罚款。

更为当地人诟病的一点是,中国人对这里的经济没有贡献。中国人很少在意大利店消费,他们有自己的商店、餐馆、银行,甚至自己的警务力量和黑社会,形成了一套只有中国人在内的生态链。很多中国人在这里七、八年也不会说一句意大利语——因为说中文就足以生存下来了。

当然,这个看法有失偏颇。据本地经济机构2015年的调查显示,中国人群体为Prato贡献了7亿欧元,约占这里总收入的11%。

不管怎样,无论是奢侈品,还是快时尚消费品,都在尽力降低成本。中国人生产的“Made in Italy”,未来大概会越来越多。买一件东西喜欢就好,确实不用再纠结它到底made in where。

附记两个有趣的点:1)根据接受采访的工厂主意见来看,Chanel对质量把控要求最高。2)一个意大利人接了Gucci的一笔大订单,一个包24美元。这个意大利人将订单转包给中国作坊,一个包给作坊12美元。最后这批包在Gucci专卖店的价格是一个800-2000美元不等。——综上,以后知道什么可以买,什么别买了。

2018年4月7日星期六

Apr.9 2018 沙特王储M.B.S的“宫斗”之路

这篇文章很好看,但故事千头万绪,人物众多,除非完全翻译,否则怎么都无法还原。原文信息量大得多,还有Trump女婿Jared Kushner登台。虽然大概事情都从新闻上看过,但许多细节却是想不到的,我也只记了一些自我感觉有趣的细节。有空可以去看看原文,比宫斗小说精彩。

The Ascent by Dexter Filkins

现在的世界似乎有越来越多强硬派登场,例如沙特阿拉伯新任王储Mohammed bin Salman。本文大致内容便是他登场的前前后后。
沙特阿拉伯新任王储Mohammed bin Salman
在说这事儿前,必须先说说沙特王位继承的规则。现在的“沙特王朝”由Abdul-Aziz开启,他在1932年统一了沙特,带领这个国家走上了石油致富的道路。Aziz一生有42个儿子和55个女儿,他在1953年去世,当时王室定下了王位继承规则:兄弟优先于儿子。

沙特现任国王Salman在2015年接替去世的哥哥Abdullah即位,当时他指定唯一的弟弟为王储。三个月后,Salman废除了弟弟的王储地位,将在国内素有声誉的侄子Nayef任命为王储,儿子Mohammed bin Salman为副王储。

Mohammed bin Salman通常被称作M.B.S,他的母亲是国王Salman的三位妻子之一。M.B.S有九个兄弟,他是最受父亲喜爱的一个。当他十几岁时,一次曾随同父亲和年长15岁的大哥去参观一家工厂。相对于大哥的亦步亦趋,M.B.S在参观过程中不停发问做笔记,让父亲极为开心。

1985年出生的M.B.S从2009年开始正式步入政坛,他在2015年被任命为国防大臣,是世界上最年轻的国防部长。

M.B.S与阿联酋中最有势力的酋长国——阿布扎比的王储Mohammed bin Zayed(通常被称为M.B.Z)交好,两人同样野心勃勃,并且希望强势应对共同的敌人——伊朗。M.B.S和M.B.Z的最终愿望是推翻伊朗现政权。

位于沙特南边的也门近年来陷入内战,伊朗疑似支持其中的反对派。2015年3月,沙特和阿联酋联合发动了对也门的战争,实际上就是与伊朗争斗。

这场战争增加了M.B.S在沙特的影响力,他也开始借此开展种种活动,以登上正式王储的宝座。2015年夏天,他派特使访美寻求美国国务卿Kerry的支持;不甘示弱的Nayef也向当时CIA局长Brennan寻求支持。M.B.S控制着沙特军队,而Nayef控制着国内警卫军,两边势均力敌。

阿联酋的M.B.Z也同时在华盛顿开展了一系列游说活动,帮助M.B.S上位。Nayef给国王Salman写信警告他要注意国外势力对王室决定的干扰,但并无下文。

2017年6月21日,沙特电视台突然播出了这么一幕:Nayef向M.B.S宣誓效忠,M.B.S取代Nayef成为了沙特王储。电视画面上两人十分和谐,但背后却远没有这么美好。

就在前一天,Nayef被国王Salmon召见。到达王宫后,他被警卫收走了手机,强制要求他宣布自愿放弃王储的地位。

Nayef最初拒绝了,他被迫站立了几个小时。由于曾经受伤,长时间的站立给Nayef带来了钻心彻骨的疼痛。到凌晨时,他最终同意宣布放弃。之后Nayef被限制在自己家中,即使曾经最有权力的美国朋友也无法与他接触。

M.B.S总算稳定了王储地位,之后他立刻开展了各项改革行动,其中最瞩目的要属他暴风般的反腐行动。11月4日,他在一夜之间逮捕了将近200个人,大多数是王室成员、政界要员和商业大亨。这些人都被送到利雅得的丽兹卡尔顿酒店,关押在酒店房间中接受审问。其中一人在审问中心脏病突发死亡,还有人被电击。所有人都被要求交纳罚款并签署协议。

对内强势的M.B.S对外也绝不手软。黎巴嫩前总理Hariri在去年11月会见了伊朗领导人,这激怒了一心想推翻伊朗的M.B.S。他邀请Hariri来访,Hariri以为会得到王室的热情接待。结果他被限制自由11个小时,据说还被“固定在一张椅子上,反复打耳光”。第二天早上,Hariri在电视上发言表示要坚决赶走伊朗在黎巴嫩的势力,和他之前的说法大不相同。

M.B.S提出了沙特2030改革计划,要将沙特从单一的石油产业发展为多样支撑性产业。这么一个野心勃勃、手段强悍的人物,究竟会在中东和世界打出什么局面,我是预料不能。唯一能预料的,大概是以后还会在《纽约客》上看到有关他的故事吧。


2018年4月5日星期四

Apr.9 2018 让巴基斯坦改革法律的女导演

Daughter of Pakistan by Alexis Okeowo

19岁的巴基斯坦女孩Saba被父亲一枪击中头部,随后又被扔进了河里。父亲的做法是在巴基斯坦传统文化中得到承认的“荣誉杀害(honor killing)”。因为Saba和家人不认可的男友私奔,损害了家族荣誉,所以必须被处死。

幸运的是,Saba居然活了下来。她的父亲被逮捕,命运取决于Saba是否愿意给予谅解。按照巴基斯坦的法律,只要受害者或她的亲属表示原谅,施行荣誉杀害的犯人就可被释放。

这是巴基斯坦纪录片导演Sharmeen Obaid-Chinoy 的成名作《A Girl in the River》讲述的故事。片中Saba周围所有人,包括母亲都希望她能原谅自己的父亲,而她的父亲从始至终认为自己的做法没错。在影片末尾,Saba怀孕了,她最终还是原谅了父亲。

Sharmeen凭这部纪录片在2016年获得了她的第二座奥斯卡奖杯。作为巴基斯坦最有名的女导演,她总爱展现本国阴暗的一面:贫穷、腐败、对女性的歧视。街上乞讨的小孩、塔利班统治下成长的一代、被丈夫和情人泼硫酸毁容的女孩,都是她镜头下的主题。

和她的拍摄对象不同,Sharmeen其实是在巴基斯坦最富裕的阶层中成长起来的。她父亲是生意人,家中常常接待来自世界各国的客户。

一天,司机开车送Sharmeen上学,等红灯时,一个衣着褴褛的小女孩来到车窗边讨钱。从这时起,Sharmeen开始意识到,大部分巴基斯坦人生活在自己一无所知的另一个世界。

在美国读大学时,完全没有纪录片摄制经验的Sharmeen找了一位上过几堂电影制作课的同学,两人合作拍摄了在巴基斯坦乞讨的阿富汗难民小孩,制作成纪录片《Terror’s Children》,获得了海外新闻俱乐部大奖。

从此,Sharmeen走上了拍摄纪录片的道路,目前她已经获得了2座奥斯卡奖杯和7座艾美奖奖杯,是巴基斯坦最有名的女性之一。

有荣誉,自然就有诋毁。许多巴基斯坦人觉得Sharmeen是靠描述本国的黑暗,迎合西方观众的胃口而获奖。Sharmeen的回应则是“Hiding these issues is not going to make them go away”。

我很喜欢这句话。中国也常这样,一旦有人描述关于中国不好的一面,又在国际上造成了一点影响,就有大批人说他/她是讨好西方,故意展现中国的黑暗云云。但是,如果这黑暗是真实的,为什么不能展现呢?难道不去展现就能当作它没发生吗?

《A Girl in the River》获得奥斯卡提名后,荣誉杀害的话题成为巴基斯坦媒体的热点。时任总理的Nawaz Sharif在他的办公室中看了这部影片,很受触动,在2016年10月推动通过了荣誉杀人者将获死刑或10年以上有期徒刑的法律。虽然仍有不足,但已经是进步了。

隐瞒永远不能解决问题。当黑暗被暴露出来,就终有一天会不再是黑暗。

2018年4月1日星期日

Apr.2 2018 有生之年能看到和人类一样的机器人吗?

Mind Expander by Larissa MacFarquhar
我小时候很喜欢读科幻小说(其实现在也很喜欢)。那时候,科幻小说的一大主题是机器人。很多小说里信誓旦旦地承诺,到了21世纪,机器人将会成为人类忠实的伙伴和仆人。

所以,我从小就期盼着21世纪的到来。家里有机器人厨师、机器人清洁工和机器人园丁,凡是不想干的活都交给机器人去干,还可以放心向他们倾吐心事,岂不妙哉?
我幻想中的机器人至少要长这样吧 (作者Vladislav Ociacia)

可惜,21世纪过去了18年,这样的机器人还没出现。唯一类似的是家中的扫地机器人,常常卡在椅子腿和楼梯边,呆滞地呼唤我去解救。

从20世纪上半叶起,人类就开始构想机器人,但今天还只有扫地机器人这样粗陋的产品。虽然现在人工智能又开始一波新高潮,但我已不像小时候那么乐观。也不知在死前,我有望看到可以一边跟我聊心事,一边帮我烧回锅肉的机器人吗?

为什么科幻小说中的机器人如此难以制造,这篇文章倒是给了我一点儿启发。文中介绍了英国哲学家Andy Clark的一些理论,其中有几条我觉得非常有意思:
Andy Clark, 文中介绍他是个十分外向、精力无穷的人,看照片感觉很cool

1、大脑发展意识的主要目的是控制身体。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人类只有两项工作:寻找食物和同伴,以及躲避捕猎者。人类的意识和智慧也从这两项工作中诞生。但在过去,大部分人工智能研究着重于逻辑和思维,比如下围棋。当科学家开始尝试让机器人学着做一些小孩子都能简单完成的动作时,才发现这可比让它们下围棋难多了。

2、大脑感知外界的过程是至上而下的。一般认为,你能感受到外界是通过各个感觉器官把讯号传送给大脑。实际上,大脑对外界是什么样的已经有了一种“期待(prediction)”,你的感受是这种期待和感官传送给大脑讯号的综合。好像同一条裙子有人看是蓝黑,有人看是白金一样,不同人的大脑对这条裙子处在哪种照明环境中有不同的期待,看到的颜色也不同。所以,人的感受可以说是大脑为你制造的幻觉。

3、感知外界的最终目的是为了生存,所以大脑只关注对生存有用,或者威胁到生存的东西,它并不需要知道外界的每一个细节。前面说过,大脑对外界已经形成了某种期待,为了节省精力,只有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才受大脑重视。Clark把这些事叫做“prediction error”,当perdition error出现,大脑才会开动起来。

4、身体能够动起来也和大脑的期待有关。这里的perdiciton不是说大脑预测你下一秒会动,换个更准确的词是“投射(projection)”。比如说你想挥挥手,大脑会先设想一下手挥动的场景,然后再依照这个场景让手动起来。

总之,大脑是为了身体的生存而进化,身体什么样,可能决定了大脑是什么样。最近机器人学家Rodney Brooks就开始质疑,一台和人类基本构成完全不同的机器,真能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意识吗?Clark说他不知道,回答Yes太草率,回答No又未免太悲观。看了他的这些理论,我反正觉得小时候幻想的机器人离自己越来越远。或者,科学家们要不先试着制造不用吃饭拉屎只会乖乖陪我玩的机器猫吧。
比如这只猫,也是我从小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