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28日星期五

Dec.24&31 2018 ISIS被击溃了,但仇恨的种子依然在生长

Shallow Graves by Ben Taub
2017年7月,伊拉克从ISIS手中收复了古城摩苏尔。ISIS的领土控制范围,已经不到它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可以说,ISIS已经被击溃了。
但是,空袭可以炸毁有形的物质,却不能摧毁无形的信仰。接下来的工作,要靠伊拉克支离破碎的安全系统、情报系统和司法系统来解决。可是,从目前的情形看来,伊拉克政府做的工作起到了恰好相反的效果。
ISIS对古城摩苏尔的统治长达三年,数十万难民逃离了这座城市。但也有许多人无处可去,不得不留在ISIS治下讨生活。当伊拉克政府收复摩苏尔时,他们以为迎来了解放,没想到面对的却是更加残酷的现实。
伊拉克政府对ISIS相关人员的信念是“宁可错杀三千,也绝不放过一个”。任何人,只要和ISIS有一些关系,无论多么微不足道,无论有没有经过证实,都会被关押起来等待审判。
可是,审判几乎等于不存在。他们没有律师,在监狱里等待好几个月,常常遭遇狱警的毒打。当站到法庭上时,法官分配给他们的时间还不到5分钟。
进入法院审判程序的人,98%都被判有罪,但他们中的许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罪从何来。伊拉克安全系统的概念是,只要没有公开反抗ISIS的平民,就是可疑分子。
许多战战兢兢活在ISIS统治下的人因此被抓。还有很多人向政府举报自己看不顺眼的人是ISIS分子,政府对这些举报都是照单全收。伊拉克民兵组织“人民动员”还要求平民上交几千美元的保护费,如果交不出来,那么对不起,你的名字就进入了恐怖分子的数据库。最无辜的是,很多人只是因为名字与嫌疑人名单上的名字相似,就被逮了起来。
但是,能进入法院审判程序,或许还算是幸运的。大部分人根本就没有见到法官的机会。一位伊拉克的高级情报官员私下里说,送一些嫌疑犯进法庭审判,只是为了表明伊拉克还存在着司法系统罢了。
ISIS以折磨和虐杀俘虏为乐,伊拉克的安全系统工作人员和他们也没有多大差别。嫌疑犯被拳打脚踢都是常事,很多人被打晕,甚至打死。打人者还将这些画面拍摄下来,甚至感到骄傲。
一位伊拉克警官就将自己砍嫌疑犯头的画面拍下来,放到Facebook主页上。当他提着被砍下来的人头走在大街上时,迎来了其它警官和士兵的热烈欢呼。
如果在被抓捕的时候侥幸没有死,嫌疑犯会被送到拘留营。虽然摩苏尔的ISIS分子一共只有8000人,但嫌疑人名单上已经有了数万个名字。在拘留营中,一间阴暗潮湿的监室里关押了上百人,很多拘留营没有购买食品的预算,更没有医疗设施。关押在这里的人常常死于疾病或窒息。
如果你的背景确实特别清白,找不出一点有问题的地方,也有可能被释放。但释放你的拘留营不会通知整个安全系统。所以你很可能又会再次被逮捕,而且再也出不去了。
当然,和很多地方一样,如果你有钱,又舍得花钱,是可以买通关节出去的。可笑的是,一些真正的ISIS分子,就这样逃脱了制裁。
既是没有被抓起来,被怀疑曾与ISIS有关的人们也被社会抛弃。这些人常常是ISIS士兵的家属和孩子,他们不能回到自己的村庄,只能住在难民营中。在那里,他们也是最被鄙视的一群人。难民营工作人员经常故意不给他们发食物、水和医药。女人被强奸,孩子被凌辱,都是常事。
伊拉克人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合理的:ISIS曾经给他们带来了深重的苦难,他们的亲人曾经遭遇过同样的悲惨。那么现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又有什么不对?或许有一些人被冤枉了,但这不也是彻底摧毁ISIS所必须的代价?
可是,这样做真的能摧毁ISIS吗?有数千名和ISIS相关的儿童流离失所,他们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侮辱,他们听着全社会对自己家人的唾骂。冲突和仇恨的种子,已经埋在了这些孩子的心中。等他们再长大一点,伊拉克会变成什么样的景象呢?

2018年12月14日星期五

Dec. 17 2018 面部识别技术,或许是人类玩的下一把火

Here’ Looking At You by David Owen

位于爱尔兰的Cainthus公司专门研究人工智能和面部识别,它的客户是养育着数百头牛的大型农场。

把面部识别这种高科技用到牛身上,是不是有点儿大材小用?农场主们有自己的判断。作为天生的被捕食者,牛非常善于隐藏自己的疾病和伤痛。这是它们长久形成的本能,表现出有病或受伤症状的牛更可能成为捕食者的目标。

所以,当一头牛出现人能注意到的明显症状时,它的病往往已经十分严重。Cainthus公司在牛圈和牧场中的摄像头可以实时跟踪每一头牛的行动,人工智能会分析它们的行为模式,并且及时提醒农场主哪些牛看起来不对劲。


在所有行业中,可能就是农业与现代电脑技术最为脱节了。Cainthus公司的负责人Hunts兄弟自幼在农场上长大,对这一点深有体会。不过,相比管理农场,他们对面部识别技术的广泛应用更感兴趣。

现在,Hunts兄弟正在探索,怎样把识别和跟踪牛的行为模式的技术运用到人身上。比如帮助专业运动员高效训练,或者诊断潜在疾病症状。但他们也承认,人和牛是不同的。

不同点并不在于技术方面。牛不介意被监控,也不介意农场主们按自己的意愿改变它的行为(或者它介意,谁知道呢)。但对人使用面部识别,一个不好就会成为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危险的工具。Hunts兄弟说:“假如你第一次听到它(面部识别技术)的时候,没感到异样的威胁,那你就还没真正了解它是什么”。

面部识别技术是什么呢?早在上世纪6、70年代,科学家们就开始研究让电脑识别照片中的人脸。这个工作不需要编写程序告诉电脑人的头发应该有什么颜色,或者鼻子的长度范围是几厘米到几厘米,而是给识别面部的人工智能神经网络“看”大量标识好的照片。

比如让神经网络看成千上万张标识为“牛”的照片,再看成千上万张其它生物的照片,慢慢地,人工智能会认识到牛的独有特征,找出它和“非牛”之间的区别。

近十几年来,面部识别技术的发展突飞猛进。最重要的原因是硬件的大发展,比如更好更快的图像处理器。此外,训练神经网络的资源也愈发唾手可得。从网络上就能轻松获得数不清的人脸照片,亚马逊等公司还为这些照片提供廉价的人工标识服务。

所以,面部识别技术的应用越来越广泛,iPhone的脸部解锁就是个例子。但对这项技术的实际应用最密切的关注,来自警察局和执法机构。

从2012年开始,纽约市警察局与微软合作,使用上千个公共面部识别摄像头建立了一套监控系统。纽约市警察局不愿意透露系统的细节,这事儿引起了很大争议。


很多人认为,用摄像头监控和识别面部,涉嫌违反隐私权。指纹和虹膜都是识别人的生物标志,但只有在我们愿意配合的时候,警察才能采集这些标志。面部就不同了。当你悠闲逛街的时候,你的脸可能就已经被摄录下来,送入警察局的后台数据库进行比对分析。

当然,对在社交媒体中成长起来的新一代来说,隐私的概念不经不那么重要。可是要知道,人脸识别是一项非常方便的监控工具。通过无处不在的摄像头,警察或者你的公司老板可以掌握你的所有动向。假如摄像头发现你在按电梯按钮时手有些颤抖,说不定下次申请医疗保险时,这就会成为你已经有潜在疾病的证据。

而且,面部识别技术并不百分之百准确。现在许多美国警察的随身摄像头上都装备了面部识别系统。假如警察巡逻时,摄像头错误地将某个人识别成了逃犯,那说不定就会酿成严重后果。

但现在看起来,运用面部识别技术来监控人群已经成了难以避免的趋势。已经有国家宣布,要建立起无处不在的面部识别监控系统。在这样的监控系统下,一个人的一举一动都无所遁形。

这或许有利于抓住罪犯,但对普通人的生活来说可不太美妙。你上超市买了太多酒,你平时去网吧打了太多游戏,你结交了几个社会地位比较低的朋友……这些都会被忠实记录下来。等到有一天,这些记录就成了你不能买房买车、申请贷款或者找一个好工作的依据。

苹果CEO库克在今年10月的一次私人会议上说:“我们的个人信息,从日常生活到最隐私的部分,正在以军事化的效率被转变成对付我们自己的武器(Our own information, from the everyday to the deeply personal, is being weaponized against us with military efficiency.)。”

像其它许多技术一样,面部识别技术的发展速度远远超过人类管理它的能力。而且我觉得吧,人类总体来说,还像个爱玩火的小孩,只有受到了教训,才能吃一堑长一智。那么,面部识别技术会是我们玩的下一把火吗?

2018年12月9日星期日

Dec.10 1028 谷歌的发展壮大,离不开这对双子星好友

Binary Stars by James Somers

Jeff DeanSanjay Ghemawat是一对多年好友。好到什么程度呢?作为Google最资深的程序员,他俩长年面对着同一台电脑,一起编写程序。

Jeff今年50岁,Sanjay52岁。他俩的友谊始于二十多年前,两人在DEC公司工作的时期。那时,Jeff就常常从自己的实验室步行两个街区,到Sanjay的实验室去与他共同工作。他们自己也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发现在一起编程更有效率。

在很多人的认知里,编写程序就像做数学题或写小说那样,是一项孤独的脑力运动。虽然有人倡导过“结对编程”的理念,也就是两位程序员共用一台电脑编程,但通常是一位主导,另一位只是辅助。而且在实践中,几乎没有程序员喜欢这个主意。

JeffSanjay显然颠覆了通常的认知。共同编程时的他俩就像同一个灵魂的两半,心意相通,优势互补,写出了无数可以称之为美妙的程序。

Jeff出生在夏威夷,父亲是热带疾病研究者,母亲的专业是医疗人类学。由于父母的工作原因,他经常搬家。13岁时,Jeff还和父母一起在索马里西部的难民营中工作了三个月。他从小就爱玩电脑,上中学时,Jeff就编写了一个为传染病学家搜集数据的程序。这个程序后来成为了传染病研究者做田野调查时的标准工具。

Sanjay是印度裔美国人。他出生在美国,但在印度长大成人。Sanjay的父亲是位植物学家,母亲是家庭主妇。Sanjay 一家都很爱读书,他的哥哥是有史以来哈佛商学院最年轻的终生教职获得者。不过,在上大学之前,Sanjay从来没有摸过电脑。

成长环境不同的两人,性格也截然相反。Jeff外向开朗,在Google内部流传着他的许多“梗”。他明尼苏达大学读本科时和妻子相识,有两个个女儿。而Sanjay安静内向,他的身上似乎总围绕着一层神秘的氛围。虽然Sanjay说自己并不是独身主义者,但直到现在他仍是单身。

不过,JeffSanjay写的程序却正好是本人性格的反面。Jeff的奇思妙想让他能写出优秀的程序。可对观者来说,他的代码不太友好,拒人于千里之外;而Sanjay编写的程序总是简洁有序,既充满信息量,又让人易于解读。

1999年,当Google还是一家初创公司时,Jeff就加入了。9个月后,Sanjay也追随好友的脚步来到了Google。从此,这一对好友就为Google的发展壮大立下了汗马功劳。

比如说在2000年时,Google遇到了一场危机。当时的程序不知哪儿出了问题,搜索引擎抓取的信息已经五个月没法更新了。JeffSanjay从最底层的“0”和“1”开始检查,发现了硬件的问题,解决了这场危机。

2003年时,JeffSanjay又给Google带来了它历史上最重要的一次升级。两人共同研发了一个叫做MapReduce的软件,能够协助程序员更轻松地处理大量数据和电脑设备。MapReduce的理念很快就用到了Google开发的各个应用上,比如翻译和地图。

2004年,考虑到MapReduce对处理大量数据的科学工作者会有帮助,JeffSanjay将之写成了论文公布。许多软件和数据管理系统都是建立在MapReduce 的基础之上的,比如大数据管理系统Hadoop。今天,FacebookLinkedInNetflix都采用了Hadoop系统。

Google将软件工程师分为10级。第一级是信息系统维护人员,第二级是刚进Google的本科生,第三级是硕士生。从第三级升到第四级,通常需要很多年,或者取得博士学位。大部分人最多能升到第五级。从第六级开始,都是些离开了他们项目就转不动的人物。第10级的工程师都是在专门领域里享有世界声誉的专家。而JeffSanjayGoogle唯一的11级工程师。

现在,JeffGoogle人工智能部门的领导者,他管理着3000人的团队,忙于四处出差。而Sanjay依然安于坐在自己的电脑前写程序。他喜爱独自工作,不想管理任何人。如果将Google比作一幢屋子,Jeff正在做的是扩建的工作,而Sanjay则致力于加固房屋结构。

不过,这两位好友每个星期还是会抽出一天的时间,共同坐在电脑前写程序。每个星期五,Sanjay也会和Jeff一家共进晚餐。Jeff的女儿们都很喜爱她们的Sanjay叔叔。

读这篇文章,最让我着迷又感觉不可思议的,是对JeffSanjay一起写程序的描述。我自己是和别人一同读一本书都会觉得不耐烦的人。虽然没写过程序,但做的事大部分也是脑力活。总觉得有个人在旁边,只会扰乱自己的思路和节奏。

JeffSanjay的例子证明了,创造性的脑力活动并不注定孤独。历史上还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比如毕加索和乔治·布拉克常共同作画。毕加索回忆说:“只有当我们都感到一幅画已经完成了的时候,它才算完成了”。约翰·列侬和保罗·麦卡尼也经常一人写一首歌的上半部分,另一人写下半部分。

不仅是艺术创作,科学研究同样如此。有调查显示,到二十世纪中期,大多数分子生物学的研究都是由两位研究者共同完成的。在过去的35年里,一半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和医学奖都颁给双人研究团队。

不过,我发现在这些例子里,互相配合的两个人大都是天才级的人物:画家、音乐家、诺贝尔奖获得者……虽然人们总是认为,天才是孤独的,是不被理解的。我觉得那或许只是从普通人的视角而言。天才不需要普通人的陪伴和理解。当他碰到另一位天才时,两颗心灵相互沟通的程度,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

相反地,普通人才是真正的孤独。我们的心灵达不到天才那样的广度和深度。我们对某件事的专注程度不足以吸引另一个真正投入这件事的人。哪怕碰到了这样的人,我们也没法理解他/她的想法。虽然看上去身边热热闹闹,但普通人或许一辈子没有机会碰到一个完全心意相通的人。


很多人都想寻找自己的soulmate(灵魂伴侣)。在我看来,soulmate当然不仅指爱情伴侣。像JeffSanjay,就可以说是彼此的soulmate。大多数普通人,一生也没法找到自己的soulmate。这并不完全是因为世界太大、人太多,而是因为我们这一半的灵魂,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吸引那另一半灵魂出现和靠近吧。

2018年12月8日星期六

睡眠是人类的第二意识,充满了冒险和智慧的另一个空间

Perchance to Dream by Zoë Heller

不好意思地说,我一直都很爱睡觉。上学的时候,周末可以一觉睡到中午12点。工作后,也从不放过每一个能睡到自然醒的机会。看朋友圈里大家发的都是清早跑步/锻炼/赶早班机、深夜加班/听歌/看书,总觉得自己很不上进。

真的,爱睡觉似乎是一种不太好的品质。毕竟成功人士都是凌晨四点就起床工作,或者工作到凌晨四点才睡。这篇文章中也写着呢:“在内心深处,我们并不尊重人类对睡眠的需要。虽然科学实验显示,缺乏睡眠会让人反应迟钝、身体发胖,但人们还是相信,坚持不睡才能表现出勤奋、高效、成功的样子。”

除了自愿的晚睡,许多现代人还患有失眠症。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的数据显示,有4000万美国人正饱受失眠之苦。导致失眠症的主要原因是过份活跃的大脑神经系统,通常与焦虑和抑郁有关。

神经学家Matthew Walker将患上失眠症的人比作一台即使合上盖子,也不肯休眠的笔记本电脑。他们的情感程序和记忆回放在脑中不断循坏,让大脑没法关机进入睡眠模式。

不过,对许多失眠症患者来说,他们虽然想入睡,却又对睡眠感到厌恶和焦虑。在这些人看来,睡眠是一种无意识的混沌状态,是一段人失去自身意义的时间。

比如亚里士多德将睡眠称为“清醒的匮乏(a privation of waking)”。纳博科夫曾说“不管多么疲劳,被迫离开清醒意识总让人感到难以言喻的厌恶”。

所以,失眠让人烦恼,但还是没有爱睡觉那么让人说不出口。罗素有句话说:“不快乐的人,就像睡眠不好的人一样,总为这件事感到自豪”。英国作家Marina Benjamin专门写了本书来抱怨自己的失眠症,但她同时又在书中不无骄傲地写道,自己在深夜还活跃的大脑是“发光的,清醒的,活着的”。

总结一下就是,在现代人看来,睡觉,只是因为生理需要而不得不完成的事情。夜晚睡眠是为了白天的清醒。我相信如果有发明可以让人不睡觉的药,很多人一定会成为忠实使用者。

新书《Why We Dream(我们为什么做梦)》的作者Alice Robb完全反对这种看法。Robb采访了许多研究睡眠和梦的科学家,组织和参与过大量分享梦境的小组。她认为,睡眠并没有脱离清醒意识。睡眠是另一个存在空间。是人类的第二意识。其中充满了冒险和智慧。因为只有在睡眠中,我们才会做梦。

我深有同感。我爱睡觉的原因之一,就是我很爱做梦。我的梦常常画面奇丽,情节曲折。比如我现在都能清楚地看到十几年前一个梦的画面。在那个梦里,我爬上了一座小山丘,俯瞰山下一片古罗马废墟般的断壁残垣。在零落的大理石宫殿残骸中,一辆鲜红色的甲壳虫小汽车徐徐行驶。

还有另一个梦。梦中的人告诉我,我梦里的世界真实存在。当我醒的时候,这个世界也在运作,梦中人也在正常生活。我每晚不同的梦境,只是造访这个世界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人生故事罢了。

我觉得自己的好多梦都很有意思,但平常几乎不会跟人提起。毕竟,周围的人都想着怎么多挣钱,找工作升职,换房换车的时候,我还大谈特谈其虚无缥缈的梦,就,太太太幼稚了吧。

奥斯卡·王尔德说,生活中听到最可怕的一句话就是“我昨晚做了个有趣的梦”。大概是因为接下来,就不得不听到一大堆无意义的胡言乱语了。不过,如果梦是有意义的呢?

随着弗洛伊德理论的褪色,很多人都认为分析梦境已经过时。但Robb列举了大量例子,来说明梦不是虚无缥缈,它有被解读的价值。她对梦的一些探索甚至走出了目前科学承认的领域,比如梦的预感能力。

哈佛心理学教授Deirdre Barrett编辑的学术期刊《梦境(Dreaming)》就曾发表过一篇探讨超感知觉(就是第六感)的论文。她说:“我的立场是,一项研究是否科学,是由研讨该课题的方式和设计决定的。坚持某个结论才是反科学。” 

Robb对梦的分析也建立在没有任何预设立场的基础上。只是她书中的例子太琐碎、太个人化,不可能有普适性。但是,如果你愿意坚持记录和分析自己的梦境,也许至少能渐渐领悟到这些梦对你的意义。

解读梦境的意义依然处于雾里看花的阶段。但科学研究证明,只要做梦就有好处。做梦能治愈人的情感创伤(做梦所处的快速眼动周期,引起焦虑的去甲肾上腺素停止分泌),掌握新学会的技能(Robb书中有个例子,如果一项考试前你梦到了自己参加考试,那成绩往往会比较好),甚至像故事里的科学家一样,作出创造性的发现。

有一种方式可以让我们更好地利用梦来帮助自己,那就是清明梦。在这种梦里,一个人知道自己在做梦,而且能在一定程度上掌控梦境的走向。所以,你可以在清明梦里分析清醒时的不愉快经历,练习新技巧和新语言,探索自己的意识世界。一个最简单有助于人获得清明梦的方法:当你清醒的时候,时不时问自己一声“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这篇文章算是《Why We Dream》这本书的读后感,所以没有我最想知道的如何分析梦境的内容(要不然,光读这篇文章就行,不用去买书了)。不过,很高兴它至少让我觉得,自己爱睡觉爱做梦也没什么不好的。所以,祝你今晚好好睡,做个好梦!


2018年11月25日星期日

Nov.26 2018 用大脑开飞机,这不再只是科幻电影里的情节

Degrees of Freedom by Raffi Khatchadourian


在我们的生活中,大部分任务都依靠手臂完成。你知道你的手臂可以做出多少种不同的动作吗?把从肩膀到指尖的所有关节包含在内,一只手臂可以做出30种动作。每一种动作被称为一个“自由度(degree of freedom)”。

现在,美国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Defense Advanced Research Projects Agency)制造了一条造价50万美元的机械手臂。这条手臂由碳纤维制成,只有9磅重,拥有26个自由度,已经相当接近人类手臂了。

美国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是美国军方专门研究可供军用高科技技术的机构。他们制造这条机械手臂,是为了研究让人类大脑直接控制机械,甚至是机器人的技术。

人脑是如何控制身体运动的呢?1870年,两位德国研究者通过刺激狗的大脑,发现了与躯体运动相关的运动皮质区(motor cortex)。这块狭长的区域从头顶伸向两侧耳朵,就像分成两半的发箍一样。

那么,运动皮质区究竟是如何工作的呢?1980年代,美国神经学家Apostolos  Georgopoulos提出了一个观点。他把这块区域比作机场的飞行调度室。它负责画出肢体运动的“航线”,然后将具体指挥每块肌肉运动的工作下放给其它神经系统完成。

匹兹堡大学的神经科学家Andrew SchwartzGeorgopoulos的基础上继续研究运动皮质区的奥秘。他发现,运动皮质区里的神经元不仅可以为肢体指示方向,还能控制运动速度。虽然每一个神经元只能传达一个最简单的信号——“亮”或不“亮”,但配合其它,它们的信号里同时包含方向和速度这两种信息。

Schwartz以自己的理论为基础,与美国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合作,开始了在瘫痪者大脑上植入微传感器控制机械手臂运动的实验。他的第一个实验对象是患上了小脑萎缩症,已全身瘫痪十八年的Jan Scheuermann

Jan的头骨被打开,安装上了名叫Utah的传感装置。这个装置由4毫米见方的小电极组成,每一个大概跟你看到的这篇文章中的一个字差不多大。电极一共有96个,由96根金线连在一起。Utah安装完毕后,Jan的脑袋上多了两个小小的圆柱形基座,那是她的大脑与机械手臂沟通的渠道。

Utah孜孜不倦地记录着Jan大脑运动皮质区中神经元的活动,记录速度达到每秒3万次。通过圆柱形基座,这些信息传送给了实验室的主控电脑,从而控制机械手臂运动。电脑也会进行辅助,避免手臂失控。

Jan需要做的就是“想象”,她得在脑中模拟自己手臂的活动,来操纵机械手臂做出相应动作。实验进行一个月,她可以操纵机械手臂的手指握,拧和抓。两个月,电脑辅助停止了,机械手臂完全由Jan的大脑做主。三个月,Jan可以使用机械手臂达到7个自由度,比如开合手掌,拧动手腕。六个月,Jan第一次尝试用机械手臂喂自己吃了一块巧克力。

Jan可以熟练操纵机械手臂后,她迎来了一个新任务,那就是用这条手臂开飞机!当然这不是真的飞机,而是训练飞行员的模拟操纵系统,Jan操纵着机械手臂的手腕左右上下推拉摇移,完成飞行。她开着模拟飞机掠过了埃菲尔铁塔和埃及金字塔上空。瘫痪在床十几年的Jan终于感到,自己拜托了沉重的躯体,似乎真的在云端飞翔。

大脑操纵机械手臂开飞机这事儿自然得到了军方的重视。想想看,如果飞行员可以用大脑开飞机,他们就可以在更安全的环境下,做出许多现在的飞行员无法完成的动作。军方的终极梦想不止于此。他们希望一位飞行员能用大脑操纵不只一架飞机。在未来,每一位飞行员都是一个飞行纵队的队长。

现在,军方正在进行一个叫“心灵飞行(Mind Flight)”的项目。他们将Utah装置安装在人的左右大脑半球上,来实验是否能更好的操纵无人机飞行。

不过,匹兹堡大学更希望实验聚焦在帮助瘫痪者重归正常生活上,他们与军方分道扬镳,开始了新的研究。下一步研究的目的是让瘫痪者不仅能操控机械手臂活动,还能通过手臂感知外界。

Jan之后的第二位实验者是Nathan Copeland,他的头上多了两个Utan装置,安装在他的躯体感觉皮质区(somatosensory cortex)。机械手臂指尖的感应器可以将触觉由此传达给Nathan的大脑。

虽然和人类自身的感知比起来,这样的感应器还太初级,但Nathan确实有了感觉。不过,他说这种感觉与之前体验过的任何触觉都不一样。有时候,它像是皮肤上的轻轻压力,有时候,这种压力又像是从骨头内部传来。Nathan试图找出各种词语来描述他的各种感觉:“闪烁(sparkly)、快速轻敲(rapid-tappy)、嗡嗡钻(drilly-buzzy)”。

这篇文章看得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如果有一天,大脑可以自如操纵各种机械,那么我们或许真的可以脱离肉身,完成现在我们做不到的事情。如果有一天,我们可以用机械来看,来听,来感受,我们或许可以经历比现在丰富的多,丰富到现在的我们无法想象的生活。


我也非常喜欢文章中的一句话:“You are more than the body you live in(你不仅仅是你栖身其中的那具肉体)”。虽然一般人不会有大脑传感器和机械手臂这样科幻的装置,但我相信这句话对每个人都适用。相信自己不仅仅只是这具肉体,心灵或许会带我们去到更远更美的地方。